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軌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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軌跡

這一年蘇州的冬天沒有下雪, 但雨卻一場接著一場。

那天後來也刮起了冬雨,路嘉茉沒地兒呆的,去附近地鐵站裏的24小時自助圖書館看了一下午書。

晚上八點多, 雨小了很多,嚴怡和林杉、林思瞳回來了。

嚴怡一進門, 包還沒放下,直接上閣樓去找路嘉茉, 發現上面燈都沒開, 黑漆漆一片, 這才意識到路嘉茉根本不在家。

她皺著眉拿起手機給路嘉茉打電話,“你人呢?我們都到家了, 你去哪兒了?”

那會兒路嘉茉正在買關東煮, 聽到嚴怡聲音, 立刻覺得沒那麽餓了, 對店員說:“北極翅不要了, 就這樣。”

然後跟她媽說:“就在小區門口。”

嚴怡本來還想說什麽,聽到她和店員的話, 猜到她可能沒吃飯, 又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,只說了四個字,“快點回來。”

路嘉茉“哦”了一聲。

她付完錢,一手撐著十塊錢一把的透明雨傘,一手拿著關東煮,電梯剛到16樓,家門就打開了。

路嘉茉擡眸望了嚴怡一眼, 她其實有點不知道說什麽。

嚴怡緩和了下臉色,讓她進來, “你一會兒去跟你林叔叔道個歉,今天的事是你沒禮貌。”

路嘉茉一楞,有點不敢置信,甚至沒明白嚴怡的邏輯,“啊?”

嚴怡接過她手裏的傘,下巴指了指拖鞋,邊催她動作快點,邊說:“你好好想想,一聲不吭就走了是對待長輩該有的態度嗎?”

“不是你讓我的走的嗎?”路嘉茉情緒很低地小聲回。

嚴怡眉頭又皺起來,“你現在是在跟我摳字眼嗎?我讓你走你就走,別的事怎麽沒看你這麽聽話?”

路嘉茉緊緊抿著唇,沈默了幾秒,最後她低頭將鞋子換好,“我知道了媽媽。”

她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和嚴怡糾纏,道歉就道歉,又不是少了塊肉,大年初一馬上就要過了,明天就初二了,反正寒假也沒幾天了。

後來不痛不癢地過了幾天,年初五剛過,路嘉茉就回北京了。

她和嚴怡說要補課,所以需要提前回去,嚴怡不知道信沒信,只說讓她把心思都放學習上。

她上午十點多的動車,到家屬樓時下午四點左右。

家屬樓沒電梯,路嘉茉兩手用力地拎著行李箱,走一層要休息兩分鐘,好不容易爬到五樓的時候,扶著行李箱插著腰,氣喘籲籲了好半晌,才找出鑰匙開門。

路嘉茉以為這個點家裏沒有人,沒想到門一打開就看見鞋櫃上隨手扔著件黑色羽絨服外套,而這衣服主人,顯然也剛進門沒多久,正擡手扯著衛衣領口,在脫上衣。

他應該也沒想到這時間會有人回來,衛衣剛脫掉,手還沒來得及扯被帶起內搭衣擺,聽到開門聲,就立刻回頭看過來。

他頭發被衛衣搞得很潦草,身上是基礎款白T,手還拎著剛脫掉的衛衣,眼神懵了瞬,才反應過來,“怎麽今天回來啊你?”

下秒他目光在她臉上沒移開,接著又問:“剪劉海了?”

“嗯。”路嘉茉下意識擡手摸了下劉海,點點頭。

她也疑惑盛漾怎麽也這麽早回來,而且看這情況應該是今天之前就回來了吧?他在姥姥家過得也不開心嗎?她正瞎想著,眼睛看向他手裏的黑色衛衣,“你衣服怎麽這麽臟啊?”

“哦。”盛漾在想這人才回去幾天啊,過個年怎麽還過瘦了?

他低頭看了眼衛衣,往衛生間走了兩步,打開衛生間門將衣服扔進臟衣筐裏,語氣沒當回事地和路嘉茉說:“剛剛在地鐵站外面幫忙一個去衛生間的人看了下孩子,那小孩自己喝奶喝一半吐奶,正好都吐我身上了。”

扔完衣服,盛漾擡頭見防盜門還沒關,自然地往路嘉茉走過來,側身伸手將她的行李箱拎進來,順手關上門,轉過頭註意到路嘉茉還在看他,低聲問:“怎麽了?”

問完他恍然了下,放下行李箱,手扯起T桖領口低頭聞了下自己衣服,擡眼看著她,“很難聞啊?”

“啊?”路嘉茉連忙搖頭,“沒有,還好。”

盛漾有點懷疑她的話,心想要是還好,你老盯著我幹嘛啊?他皺了皺鼻子,“我去沖個澡。”

剛走了步,又想起什麽,盛漾又回頭和她說:“家裏什麽都沒,一會兒一起去趟超市行麽?”

“行的,”路嘉茉點點頭,視線還盯著盛漾,終於問出了疑惑,“你也剪頭發了啊?”

盛漾眼眸一頓,壓根沒想到她會發現,目光和她對上,低低“嗯”了聲。然後他先移開視線,過了兩秒,睫毛動了動,又朝她看過去,狀似隨意地開口問:“覺得怎麽樣啊?”

這麽在意形象啊?路嘉茉眨了下眼睛,又看回他已經看不出新發型的頭發,滿臉真誠地誇道:“帥。”

盛漾垂眸忍不住地扯了下嘴角,笑著輕“切”了一聲。

他走進衛生間,擡手要脫白T,動作莫名頓了下,轉身站到在洗手臺前,擡眸掃了眼鏡子裏自己。靠,這亂七八糟的雞窩頭跟超級薩亞人似的,你怎麽看出來的帥的啊?

這天路嘉茉回房間收拾好行李,和盛漾一起去了趟超市。

傍晚的夕陽很暖,盛漾穿著黑色羽絨服裏面套了件灰色衛衣,左手拎著兩大包裝得滿滿的購物袋,右手提著一打礦泉水。路嘉茉走在他裏面,手裏抱著長長的24包裝整包卷紙。

回到家後,盛漾拎著菜去廚房做菜,路嘉茉回房間寫寒假作業。

晚上七點的時候,燈火通明的家屬樓突然一下全黑了。

那會兒路嘉茉剛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,手裏抱著臟衣桶正往陽臺走,眼前忽然就一片漆黑。因為黑得實在太突然了,視覺完全適應不了,路嘉茉剛繼續往前走一步腳,就踢到茶幾的邊角。

“啊。”她吃痛地下意識輕聲叫了下。

“磕到了?”盛漾本來就在沙發上拿手柄玩游戲,他手機扔在旁邊充電,但這會兒黑燈瞎火的,摸不著手機到底在哪兒,“別動,手給我,我過去。”

黑暗裏路嘉茉聽話地伸出一只手,另一只手抱著臟衣桶一動不動。過了大約半分鐘或許更短,她感覺到手腕被盛漾抓住,明明已經有心裏準備了,但他手太涼了和她剛用熱水洗過的肌膚溫度不同,路嘉茉本能的顫抖了下,頭發上的水珠不小心落到了盛漾脖頸那兒。

是燙的。

她沒發現,但盛漾的動作一頓,喉結幾不可查地滾了下,隔了兩秒,他才聲音低著說:“別拿著了,給我,先放地上。”

“哦。”路嘉茉將手裏的臟衣桶遞給他,雖然看不見但感受到他彎腰將東西放到地上的動作,她也跟著身體低了點,“是跳閘了還是停電了?”

這一低,他們兩就靠得太近了,他手還抓著她手腕,路嘉茉穿著睡衣腦袋上頂著個浴巾,沐浴露和洗發露的味道從沒有過的那麽香,帶著熱熱潮潮的水氣和她呼吸的溫度,全都打在盛漾耳畔。

“旁邊幾棟樓都黑了,應該是停電。”他放好臟衣桶站起來,帶著路嘉茉往沙發邊走,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,但每一步都好像走得格外的慢,慢到他感覺到水珠順著皮膚往下滑落的軌跡,慢到他……

他忍不住開口:“沐浴露是不是換了?”

“對啊,你忘了嗎?”路嘉茉說話本能往他的方向看,雖然看不見但腦袋還是會轉過去,“不是下午在超市剛買的嗎?”

“哦,忘了。”他這會兒腦子都空了,能記得什麽啊。

又走了兩步,路嘉茉的腳感覺沙發,慢慢往下在沙發上坐下。

“坐好沒?”盛漾問。

“好了。”

盛漾將手松開,彎腰往旁邊,去摸之前隨意扔的手機。

不知是太黑了還是太靜了,他每個動作的聲響都特別明顯,沙沙沙沙的,都快振聾發聵了,路嘉茉忽然想到什麽,“停電要停多久啊?我作業還有好多沒寫呢。”

盛漾終於找到手機了,他直起身打開照明燈,剛要說什麽,這時外面樓梯道裏傳來說話的聲音,緊接著門口傳來敲門聲。

盛漾走過去打開門,在門口和對方聊了幾句後,關門回來。

路嘉茉仰著脖子問:“誰呀?”

“對門的李教授,教國際法的,之前和我姥姥是同事,他說停電要到明早八點。”盛漾走到書間將應急的手電筒、USB接口的臺燈和幾個充電寶找出來,回身和路嘉茉說,“能看見走嗎?你把作業拿到客廳在餐桌上寫,這幾個加一起應該能撐幾小時。”

“看見。”路嘉茉起身趿著拖鞋往往自己房間走,將一疊卷子和習冊抱出來。

不知是不是充電寶電壓不夠的原因,臺燈的光比平日要模糊一點。

路嘉茉將頭上包著的浴巾放下來,隨便將頭發披著,手握著筆,胳膊壓著卷子,開始寫字。盛漾作業早就寫完了,他順手拿了本英語閱讀坐到她身邊,打發時間地刷著,陪她寫作業。

四周都是黑的,只有這一點點地方是亮的。

路嘉茉坐得好端正,連握筆的姿勢都很標準,一看就是小時候被管得嚴的,寫的很認真,卷子寫著遇到難的,就停下找書去翻。

盛漾的閱讀看得一點都不專心,懶洋洋地撐著臉,目光不知什麽時候跑到她卷子上。每次她要去翻書時候,都下意識脫口而出告訴她。

“你們班作業和我們一樣嗎?”路嘉茉註意到他手裏的是書,那一頁很久沒翻了,輕聲問。

“差不多。”盛漾換了只手托腮,歪過頭正大光明看她,笑得有些漫不經心,“要抄麽?”

“才不要。”路嘉茉回。

他說:“你還真受得住誘惑啊。”

就這樣不知又過了多久,路嘉茉見他打起哈欠來,她側頭看了他幾次,都被他無辜看回來。等她手裏這張卷子寫完,準備換另一張卷子時,發現盛漾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。

路嘉茉換卷子的手一頓,寂靜的夜晚,她心裏不知道哪兒有點奇怪,好像是忽然心悸了下,視線不自覺地看向盛漾。

他身上穿這件沒什麽版型的黑色長T,質地很柔軟,就是因為太軟了,領口七歪八倒扯得很大,修長的脖頸連著鎖骨這一片都露出來。

確實夠沾花惹草的。

路嘉茉這麽想著,又把視線往上稍稍擡了些,他小樹林似的睫毛倒著,眼睛閉著,額前的碎發軟趴趴地耷下來,衣袖外露出一截腕骨明顯的手腕,手指曲著還抓著枕在腦袋下的英語閱讀書。

禍害睡著了倒是乖。

路嘉茉眨了眨眼睛,沒反應過來或者說根本沒多想,盛漾為什麽要一直呆在客廳,為什麽要陪她寫作業,又為什麽這麽困還不回房間睡覺。

她收回視線,將卷子換好,低頭繼續寫,剛寫完第一題,黑色的水筆筆尖停下來。

她忽然想到另一個,盛漾他到底為什麽這麽早回來啊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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